第106章 六花飞09二更合一



到了未央湖畔,天『色』已经暗了下来, 距离薄若幽上次来此地已经过了近两月, 湖岸边绿柳垂绦,游人如织, 更显得热闹非凡, 候炀二人御马在前,带着薄若幽的马车, 一路往西走, 没多时,在一处被衙差守卫之地停了下来。

四周亮起了灯火, 薄若幽下马车时只看到眼前的揽月楼亦是明光辉煌,此处彩门朱槛, 珠帘绣幕, 极其奢华富贵,楼舍高耸, 飞檐连绵, 又有廊桥明暗相通,抬眼望去, 灿若琼楼,然而和远处热闹纷呈的楼馆想必, 此处却格外的安静。

本该出现的酒客喧嚣和佳人巧笑全都消失了, 薄若幽刚走到门口,便看到一楼大堂之内站满了人,有衣裳轻薄浓妆艳抹的『妓』伶, 亦有端茶送水的跑堂小厮,这些人被衙差看守着齐齐站在堂内,面上带着惶恐怨怪,目光时不时的往二楼看去。

听见响动,众人齐齐朝门口看了过来,见衙差带着个形容貌美气度不凡的女子走进来,众人都面带惊讶,毕竟此处便是寻常迎客之时都不见女子入内,更别说如今还生了命案。

“薄姑娘,死者在二楼。”

候炀在前带路,薄若幽提着小小的木箱,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之中沿着楼梯往上走。

薄若幽看了一眼装潢贵胄的大堂,又扫过挤在一起的人群,目光落在了二楼的廊道之上。这揽月楼外面看着华美不可方物,内里亦是奢靡华艳,曼娆的红纱附在灯笼之上,隐隐约约透出灯笼上画着的交缠男女,而四处灯烛如煌,却不知加了什么香料,使得整个楼舍内都弥漫着一股子艳俗的甜腻之味。

楼舍共有三层,整个二楼廊道之内空无一人,各处房间内虽然亮着灯烛,可房门都掩着,屋内也无人,薄若幽跟在候炀之后,沿着廊道往前走了几步方才看到一间房门大敞的屋子,候炀走到门口驻足,“姑娘,就是此处了——”

听到声音,一阵脚步声从屋内走出,却是吴襄迎了出来,见到薄若幽他便往下看了一眼,又压低了声音道:“本是去找小胡的,可是小胡病了你知道,只好去找你了,不好意思,让你来这种地方验尸。”

薄若幽失笑,“都是办差,在何处都一样。”说着往门内看了一眼,“死者在屋内?”

吴襄点头,领着她进了屋子。

屋内水红『色』的轻纱掩映,与此前薄若幽和霍危楼却找霍轻泓之时所见的摆设大致相似,可和在外面闻到的甜腻脂粉味不同,这屋子里有一股子淡淡的呛人味道。

除了吴襄,屋内还有三人,薄若幽先看向窗边一个哭红了眼睛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,她鬓发散『乱』,身上纱衣亦有些褶皱,仿佛是仓促之间穿起,而她『露』在外的脖颈之上有些可疑红痕,薄若幽自然明白那是什么,除了她,还有一个身着华服面带薄怒的『妇』人,她看起来三十上下,面上妆容精致,眉宇间颇有些严厉之『色』,多半是这青楼的主人,除此之外,还有个着粗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边,他苦着一张脸,时不时瞪一眼地上的女子。

见吴襄领着薄若幽入内,三人皆看了过来,那『妇』人当先挑眉,“吴捕头,这是什么意思?”

吴襄道:“这是我们衙门的仵作。”

『妇』人名唤芸娘,正是揽月楼鸨母,她又惊讶了一瞬,而后没再多说什么,吴襄带着薄若幽径直往重纱之后走去,走过重重纱帘,只看到一架屏风被抬开放在一旁,而在靠墙的床榻之上,正躺着一个身上未着寸缕的中年男人。

吴襄道:“此人名叫韩江,是东市之上一架玉器行的老板,是这揽月楼的常客了,今天下午他人便到了。”说着指了指外面跪地的女子,“她叫云秀,是这揽月楼近来十分受人欢迎的姑娘,这韩江出资包了她半月,今日是第七日,来了之后二人用了酒菜,而后便滚到了床榻之上,云秀说她什么都没有做,这韩江半途忽然就死了。”

吴襄对着薄若幽说这些,到底有些难为情,待见薄若幽一脸沉肃他才微微松了口气,又道:“我已粗粗查看过,和云秀说的无出入,也不像是中毒,可我也问过跟着韩江一起来的家仆,那家仆说韩江平日里身体康泰,且在吃花酒之上乃是老手,根本不可能这般突然就死了,他说韩江是被那姑娘谋害的。”

薄若幽听了个大概,算是明白这案子是如何发生的,点了点头,“我先看看。”

吴襄应好,退开了两步低声和候炀说着什么。

薄若幽打开箱子,带好护手,这才往床边走了几步。

韩江俯趴在床上,身下是靡丽凌『乱』的被褥,身上未着一物,背脊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,她先查看了那几道红痕,而后有些费力的将人反转了过来。

薄若幽蹙眉看着韩江,其人双眸紧闭,唇角处有些许涎沫,下半身更是一片狼藉,细察之下,还可见不少血迹,而在他身上的浅红床褥之上,亦有不少可疑之物,离得近了,便能闻到淡淡的腥檀之味,薄若幽取出面巾戴上,这才倾身细细查验。

外间守着的几人不由都靠的近了些,见一个妙龄美貌女子,毫不避讳的对着一个□□的死人查验探看,只觉画面颇有些诡奇悚然,而那跪地的云秀也忍不住站了起来,她一动,立刻惹得一旁的芸娘和中年男子瞪视她。

云秀又忍不住哭起来,“芸姐,真的和我没有关系……”

芸娘咬牙道:“你少给我哭,你可知今日一闹,我要损失多少真金白银?!”呵斥完了云秀,她又忍不住隔着纱帘去看薄若幽,口中之语却是对着吴襄,“吴捕头,我记得你们衙门往日验尸的是个年轻的公子,怎如今却变成了一位姑娘?”

烟花之地常有事端,吴襄与这些人打多了交道便也算有几分交情,吴襄此时横了她一眼,“你说的那个近来有病在身,这位姑娘是我们衙门新来帮忙的,你可莫要小瞧了她。”

芸娘干笑了一声,“我怎么敢,不管是公子还是姑娘,只要能证明韩老板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就好。”

吴襄翻了白眼,“你是老板,当真说和你们无关。”

芸娘轻嗤,“吴捕头应该知道,我们做这种生意的,最怕的便是这些事了,这事一来不吉利,二来扯上人命官司对名声不好,因此我们的姑娘们都是□□有素的,可是啊,这世上有些男人就是非要逞能,遇上这样的马上风,我们也只能算自己倒霉。”

这话便是说韩江不行,吴襄听的冷笑一声,“话别说早了,到底怎么回事,还得等仵作验完了尸首才知道。”

芸娘不由皱紧了眉头,望着薄若幽的目光亦忐忑起来。

隔着层层纱帘,薄若幽的背影朦朦胧胧的,就这般等了足足两柱香的功夫,才见薄若幽直起了身子,她朝外看来,冷肃的目光落在云秀身上。

“云秀姑娘,请你进来将今日之事再说一遍。”

云秀面『露』惊愕,人却有些呆呆的,芸娘语声一沉,“还不去说?到底怎么回事,你可千万说清楚了,若真叫人说是你害死了韩老板,我可保不住你。”

云秀听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,颤颤巍巍进了重帘之后,对着薄若幽便要跪,薄若幽忍不住道:“你去旁边坐着说。”

薄若幽一边说一边看她颤颤巍巍的腿,她未穿鞋履,此刻行走在绣纹繁复的黼黻之上,脚步颇有些虚浮不稳,听见她此话,云秀擦了擦眼角去一旁的绣凳之上坐了下来。

“姑娘要问什么?”她怯怯的问。

薄若幽神『色』如常道:“就将韩江下午过来,你们吃了什么,喝了什么酒,喝了多少,后来又做了什么,细细说来。”

云秀早已对吴襄说过这些,可薄若幽是官府之人,让她再说一遍,她也不敢轻慢,于是她抽抽搭搭的开了口,“……酒也不过是楼里寻常的百花酿……”

“百花酿?”薄若幽皱眉。

“就是……就是寻常烧酒……只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,韩老板这几日对我颇为上心,次次来了都十分猴急,也并未喝多少酒,后来……后来便到了内间,他兴致大,却并未立刻开始,而是……而是点了香,尤其近来得了新的好物……”

“这中间耽误了小半柱香的功夫,后来他兴致越高,这便似往常那般与我欢好,中间泄了一次,他却不停,且今日格外猛烈,我都有些承受不住。”

她看了薄若幽一眼,惊讶她竟然并无任何羞窘之状,这些话她说来虽是寻常,可薄若幽乃是良家女子,她怎能做到如此平静?

云秀惊讶了一瞬,又道:“他那东西一直未曾偃旗息鼓,便继续第二次,没多久他便又泄了,可他还是不停,连着泄了三次,等要到第四次的时候,他忽然低低哼了几声,我当时听着只以为他要好了,却不想他并未泄出,而是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动弹不得了……”

“我也不知他怎地了,推了几把都未曾推动,等发现不对去探他鼻息之时,便发觉她已经气绝了,现在想来,他当时只怕是死前有何痛苦。”云秀面『露』恐惧之『色』,看也不敢看韩江的尸体,说完便缩成一团默默流眼泪。

薄若幽蹙眉问:“他以前可是这般?”

云秀摇头,“以前没有今日这般起兴,以前至多一两次罢了,他是楼中常客,在此番包我之前便经常点我作陪,因为如此,我才由着他的,今日弄得我难受我也不敢说什么,想着总该会疲累,可没想到他竟死了……”

云秀掩面而泣,纱衣上『露』出的小腿的脚踝上颇多青紫痕迹,再看她颈侧和手腕之上,亦多是痕印,薄若幽听着沉思一瞬,“你说的香在何处?”

云秀擦了一把眼泪,“就是寻常的催情香,最近新添了一样,却也与从前的并无差别。”她起身去柜阁之中取出了一个小锦盒,又走过来递给薄若幽,又去一旁将香炉捧了过来,给薄若幽看里面燃尽了的香灰。

薄若幽先看了香灰,又打开锦盒,只见其中有成形的香塔又有香粉,而一个锦囊内装着些棕黑『色』的碎屑,闻着有些苦涩的刺鼻之味,不知是何物。

见薄若幽细细查看这些,云秀忙道:“这些东西以前都常用的,因为有些客人没有这些东西,便……便起不了势,而有些客人想更尽兴些,因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,且此番是韩老板自己说要点香,我自然不敢违逆。”

芸娘在外道:“的确如此,我们每个姑娘房中都有这些东西,大家都在用,从未见谁出过事的,我们这里的东西不过助兴之用,并不伤身,很多人都十分喜欢。”

薄若幽略一迟疑,将锦盒交给了吴襄,吴襄见状便知有古怪,“如何?”

薄若幽道:“尸体无外伤,亦非窒息死,死因应当是诱发了某种隐疾,至于何种隐疾,我需得剖验之后才知。”她又扫了一眼床上,“可暂定是意外而亡。”

芸娘在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,云秀亦眼底微亮,可薄若幽又道:“虽说是意外,可这些催情之物亦算帮凶,到底有无过量,又或者此物是否有毒『性』,只看香炉内的香灰还无从判查。”

芸娘在外道:“不可能过量的,也不可能有毒,这些东西,即便是大把大把的用,效用也不过就那么片刻罢了。”

吴襄将锦盒交给候炀,“你说的这些,我们衙门会去查的,这案子未定之前,你们揽月楼先不要开门迎客了。”

芸娘听的面『色』几变,吴襄又看着云秀,“你也莫要离开揽月楼半步。”

云秀诺诺的应了,正在这时,楼下大堂门口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,一听这声音,芸娘忍不住扶额,又吩咐身边男子,“去下面架着些。”

中年男子转身而下,芸娘看着吴襄道:“吴捕头可要为我们做主,此番到底因果如何还不得而知,若有人要杀人,您可千万拦着些。”

这时云秀亦往屋子里缩来,见吴襄和候炀面面相觑,她小声道:“韩老板家中妻妾皆是悍『妇』,往日便来青楼捉过他,如今人死了,我们揽月楼只怕要被掀了。”

这话刚说完,楼下哭号打闹之声立刻响了起来,吴襄快步出门往一楼大堂一看,果然看到几个华服『妇』人领着仆从婢女一边打砸一楼大堂,一边往楼上快步而来,当头几人看到吴襄,便知道韩江死在何处,立刻朝他奔了过来,还未走到门口,哭号声已经不绝于耳。

吴襄眉头大皱,立刻吩咐衙差拦住楼下这些打杂之人,当首的『妇』人便是韩江夫人,此刻哭号道:“这揽月楼杀人了,相公,你死的好惨啊……”

她一喊,后面众人皆是齐齐呼喝“揽月楼杀人”之言,芸娘听的一个头两个大,吴襄当先上前交涉,片刻之后才令她们进门,一行人入内直奔入帘幕之后,待看到韩江死状,面上更『露』愤恨,转而看向薄若幽和云秀,一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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