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这一次，两道成形剑气相交，已再无刚才那等金石相击之声，只听到剑幕之中“咝咝”作响，生虽不大，但却震人耳鼓。二人纯以内力相抗，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抗衡，也是孤注一掷的较量。

天机散客内力消耗极大，头顶腾腾地冒着白气，细密的汗珠布满头脸。尽管他事先已做来最充分的思想准备，但此时也显得几分仓促。二十九招还没有落败，这已属于万幸。但这最后一搏究竟鹿死谁手，殊难预料。不过，天机散客心中也明白，自己所学的潜龙掌帮了自己的大忙。

潜龙掌之所以威力极大，再遇它能够在发于无形之后，触到对方所发之力而产生的化卸之力甚大。对方发出的力道越大，潜龙掌所产生的化解之力就越大。相比之下，潜龙掌较之黄山神尼的无极神功又有不同，呀大异于其他功法那种硬解硬拼。所以，任凭塞外剑仙强催内力所发出的滚滚剑气何等激烈，但一遇到天机散客的潜龙掌力之后，便立被化去不少，剩余的力道自然已经不足为虑。因此，天机散客看似紧张，但相形之下，却要比塞外剑仙轻松得多。

甄秋原则不然，他的内力全部来源于他自己五十余载修炼而成的纯阳内力，剑气均是强行逼出，所以内力消耗较之天机散客自然要大得多，故而也要比天机散客艰难吃力得多。只是此人性情狂傲，好胜心极强，与人较技，不见高低决不罢休，两败俱伤的念头成了支撑他的意志的动力，所以虽然已近油尽灯枯，但仍旧拼死之心不灭。

甄秋原的傲性天机散客自然已经看透。但此时他已经无法让步，因为一旦自己收功认输，不但取不到雪封梅，而且自己本人也将遭到对方势如千钧的剑气侵蚀，结果极难预料。可是，两败俱伤的做法更为他所不能接受，所以他虽然心中甚为焦急，但却苦无良策。

剑气愈来愈甚，寒焰也将四周洞壁照得一片雪亮。马道君等人的神色也是连连生变，他们深知，此时遍观天下，恐无一人能够在二人和自己毫不受伤的情况下将二人分开，弄不好还会危及众人的性命。无奈，三人只好强压狂跳的心扉，静待场中的变化。唯令三人惊骇的是，此时就连脚下的石板地面也觉微微颤动，洞顶沙石在簌簌而落，两道剑气依旧忽进忽退地在二人中间的那片空间撕咬着，那叫声越来越令人感到枯燥刺耳。

“什么人？”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洞外忽地传来无常剑水林芳的暴喝之声。

天机散客心念急闪，身形微晃，手中长剑猛地一沉，剑身光焰一闪即逝。“轰隆”一声沉闷的巨响，座下举世顿时坍塌，碎成一推石屑。而手中青钢剑也已化作一蓬铁粉由他手中“刷刷”流落。

几乎就在这同时，塞外剑仙剑气一收，天机散客欠身说道：“甄大侠剑术精绝，内力超凡，秦怀义甘心折服。洞外有人造访，我们这场比剑就到此为止被。”言罢起身，拱手一礼。

塞外剑仙甄秋原虽然勉强收回剑气，但只觉五脏六腑就如万虫叮咬一般难受，就在他难以支撑的当口，蓦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暗力迎胸而至，仅仅是转眼之间，他便觉得耳边轰然一声，顿时那般难受消失不见。微微一怔之下，甄秋原厉声狂笑，笑声凄厉之极，显然其中饱含着他数十年来积郁的酸甜苦辣。他自然明白，眼前这位论辈分比自己要低的天机散客的内力药远远高过自己。刚才是他以自身经存的内家真力施展化功大法中的“观音移海”之术，将自己的内力和剑气一柄转移至他自己座下的石墩之上，而手中长剑却无法经受得住大力相凝，被震成一蓬粉末。

然而，要想做到卸去大力之后才令长剑被毁，这更是难上加难。放眼天下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武林高手能有几何？更令他为之惊骇的是，适才天机散客仅仅是拱手一礼，便在极短的瞬间以他自身潜龙掌力助自己调匀了呼吸，这等旷世罕见的精绝奇术，任是塞外剑仙这等辈分极尊的高隐也是闻所未闻。所以，他虽是厉声狂笑，但心中却极是凄凉之极。

笑声方停，他便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好个天机散客，好一身惊人的武功。老夫苦修六十余载，自认天下难有敌手，不曾想今日算是大开眼界，这才是天外有天，人外有人。今日老夫始知武功一途，永无止境。有道是学无先后，达者为师。你休瞒我，你的潜龙掌怕已天下无敌了。甄秋原今日输得痛快，败得服气。今后这天下十三剑之首就是你秦半仙的了。老夫余年，发誓再不使剑。”一言未了，双目精光一闪，剑交左手，蓦然向右腕切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