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五章 血厄 二十三
“没关系?不见得吧。就算是嫁人了,十几年的情谊也不是说丢就能丢的。”神使淡淡一笑,声音充满了自信。
青儿的冷言寡语并不能改变神使的想法,他很清楚,以及肯定平安对青儿的感情,她是目前自己所想到的最大筹码。只要有她在手,平安就会顾虑重重。
青儿转过头来,平静的眼波掀起一阵风浪,朦胧的月光透过层层血雾,打过窗扇,照在她的身上,使得原本苍白的面庞变成了一种诡怪的色调。
“情谊?要说情谊你和平安应该更深才是。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,那一年,你冒着风雪赶路,双腿几乎冻成了冰棍,那才险险救回老夫人一命。”
青儿讲述的本是一件好事,只是此刻从她的口中道出,却突兀的像一块低潮的礁石。
神使得意的神色忽然滞住了,嘴唇动了动,没有说话。
这件往事拨动了他的心弦。
青儿把他一瞬间的变化看的清清楚楚,淡道:“我很好奇,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”
神使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,微笑道:“你和平安真的不同,他就从未想过我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。”
青儿明显一愣,否道:“不可能,他虽然有时候执拗的像个傻子,但绝不会不管不问的。”
神使露齿一笑,满是苦涩,惆怅道:“当日我被锁在狱中,饱受折磨,我求他放我出去,他拒绝了。前几天,我们又见面了,结果又是刀剑相向,有时候我真的在想,平安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么无情。”
顿了顿,继续道:“我是个医者,救过很多人,也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,自以为看淡了生死,可是当我身患绝症的时候才发现我错了,我很害怕,非常害怕,怕死亡下一刻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。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,一个可以让我不死的人,代价就是,我会变成一个被鲜血左右,被世人所摒弃的异类。”
这话有真有假,他略去了缘由,只诉说无法忍受的结果。
青儿不苟同他的观念,世间异人多的是,再不济,斜眉歪眼,缺胳膊短腿的残疾也多是很,怎么没见人家乱造杀孽?
立刻冷硬着辩道:“狡辩,你不过是仗着邪门歪道,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。”
神使“呵呵”一笑,说道:“这点我认,我本是一介草民,过着逢士低半头,见官赔笑脸的日子,现在有了本事,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。”
青儿咬牙说道:“舒坦一些就需要杀人盈野吗?”
神使摇摇头,“你还是不明白,我已经是不死之身,是神,你们都是凡人,迟早都会死,我杀与不杀根本就不重要。”
青儿嗤声道:“既然你杀了那么多凡人,干嘛还要留下我。”
神使伸手抚向青儿的脸庞,她立刻抽身闪开。
见状,神使也不恼怒,微笑真收回手,说道:“因为我无儿无女,一直把你和平安当作自己的孩子。现在平安走了歪路,你又委身一个根本不值得下嫁的傻子,我这作长辈的怎么能不痛心。所以,我想为你们再续前缘。”
青儿“咯咯”一笑,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。
轻蔑的说道:“我明白了,你害怕了,你这自吹自擂的‘神’在平安手下吃了大亏,现在想把我推出去要挟他是么?”
神使被人戳破了心思,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,哼声道:“不管你信不信,先前我是不知道平安也在这儿的,但是现在既然都凑在了一起,那就是天意使然。”
故人重逢给了神使太多的惊喜,惊讶,还有惊骇。
青儿嫁人了,也变聪明了,平安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本事,还拉着一伙高手对付自己,与这两件事情相比,随意操纵他们生死的那点快/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“可惜呀,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,我太了解平安了,他既然已经动手打伤了你,就绝不会因为我而放过你这个杀人狂魔的,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。”
青儿花枝乱颤,肆意嘲笑着他。
神使阴郁着面庞,死死盯着她的眼睛,想从里面看出她是否真的不在乎。
良久,他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出。
青儿望着惨淡的月光,终于面无表情的吃起了桌上的饭菜。
她身心本已死灭,但神使给她送来一个好消息,现在,她必须活下去,亲眼看着这个疯子一步一步走进棺材。
——
木里扎神色惶恐的跪在厅中,和他同跪的还有一群人,都是一群造/反的头人。
除了跪着的,地上还躺着两个人,一个被五花大绑,一个被吸成了干尸。
当日,他派出一个机灵的寨民前去郪县打探消息,那哨子第二天才赶了回来,害的他一度以为乌木所说的是假消息。
哨子一回来,立刻满脸恐惧的讲述乌木寨子的惨状,把众人吓的面无人色。
所有人都惶惶不安,唯恐步了乌木的后尘。
这时,哨子突然又浮起一脸喜意,又说起他在郪县看到的大战。
什么杀声震天,惨嚎连连,数千官军被几十个妖人打的哭爹喊娘,抱头鼠窜,一番绘声绘色下,好像他真的亲眼见证了官军的惨败。
他跟汉人素来不和,见官军吃了败仗,心头那股喜气都蹿到了脸上,好像打了胜仗的是他本人。
木里扎知这小子油嘴滑舌,半信半疑的问道,那群妖人真的这么厉害?
哨子拍着胸脯,发誓道,当真那么厉害,兴许比自己说的还要厉害。
一个管事立刻上前一脚撂翻这个傻子,骂道,你高兴个屁呀,官军都被打成那个惨样了,你还笑的出来,没有官军绞杀妖人,等它们杀来的时候,谁能抵挡?
闻言,所有人更加慌乱了,纷纷把目光投在木里扎身上,大有拿不定主意,大家就各自跑路的架势。
木里扎面不改色,说道,慌什么,既然打不过咱就投诚呗。
众人登时愣住了,人家是妖怪,吃人的,你去投诚,脑子让门给挤了吧?
木里扎自信的笑道,为什么不能,他们连乌木寨子的残兵败将都能收,自己这些人自然也能收,哪有人嫌小弟多的。
众人一拍脑门,对呀,这话没毛病,跟谁混不是混,只要能吃香的喝辣的,谁规定老大必须是人?
所有的管事一拍即和,干了!
木里扎犹不痛快,“桀桀”一笑,既然干了,索性就把事弄的更大,他们不是杀了守军和县丞么,咱们也杀!安县不比郪县,守军没有,只有十来个衙役当差,一并除了权当见面礼。再拉着那些相好的寨落一同举事,到去了郪县,见了老大那时,咱的腰杆也能硬挺一些。
众人大呼妙计!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在一群狗头军师的呼声中,这事很顺利的拍案定下。
俗话说的好,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。其他的寨落果然没让木里扎失望,当天派人传信,当天就收到了回信,一听说要造/反,纷纷表示愿意参上一手。
就这样,十几个大小不一寨落同时举事,率领族中男女老幼一同投奔去了郪县。
本以为好日子来了,可以翻身做主人。
哪料去了郪县一看,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。
硝烟四起,满目疮痍,这里哪像是汉人的城池,破败的连自家的寨落都不如。
可来都来了,造/反的旗子都随风飘荡,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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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使的心情很差,在平安手下没讨了便宜,在青儿嘴下也吃了大亏,怎么想都觉得窝囊,可他既不想,又不敢真的杀了青儿,只能阴沉的扫着地上一圈人。
这一战,严格来说自己吃亏了,当初那人吹的天花乱坠,说什么上古之法,妙不可言,千军万马也不过等闲,就连自己也一度认为神仆真的战无不胜,谁能想到一战下来竟损失过半,半年的心血一下子泼出去半盆,怎不叫他恨的牙痒痒。
他不是没想过扩充神仆的队伍,只是一来成功率太低,二来自己每每操纵神仆的之时,很快就会疲惫不堪,这还是那些微微带有神志的神仆,若是萨坤和库吐鲁这种,就只能勉强操纵片刻,更多的是以武力震慑。所以,他只能把神仆的数量定在百人上下。
先前那些投降的奴隶已死伤无几了,他正发愁从哪再搞一批马前卒,现在就来了一批主动投诚的队伍,真是瞌睡就有枕头垫,天都助我啊。
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,他为何拉长个脸?
原来是这群奴隶中有个不开眼的,刚进门就表示要让神使露两手瞧瞧。
神使勃然大怒,一群蝼蚁敢跟神讨价还价了,于是很痛快的满足了他的愿望,抬手将他吸成了一具干尸。
在众人诚惶诚恐中,神使终于缓缓吐道:“都起来吧。”
众人这才战战兢兢的打直了身子。
“谁是领头的,站出来。”
神使不咸不淡的问道。
霎时,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在了木里扎的身上。
木里扎看着神使那阴晴不定的脸色,“噗通”一声又跪了下来,鼻涕眼泪全淌出来了,哭道:“天神饶命啊,小人真的不知道这家伙会冒犯您的威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