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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六章 谛信楼

刘昭然言语虽是一如既往的放泼,神态却甚为颓败,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修行数载,却被一个修习数月的人打的满地找牙,里子面子全丢了。

其实平安的修为至多比他强上一筹半筹,只是先有谷老道为他阔开宏辟的气海,后有张天师冒险助他强开天门,加之天一道术法本就是杀伐之术,所以他才落的惨败。

相斗一阵,平安也觉得身子乏的厉害,盘膝坐下,不咸不淡说道:“忘了告诉你,阮玉身具异术,能鉴生灵幽绪,你口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能轻易辨别真伪,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
刘昭然微愣,一双惫母顿生精光,脸色惊忧相参,凝视起阮玉的面庞,良久,低叹了一声。

阮玉脸色微红,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,伸出一指纤柔,搭在他的脉门上,双眸掩合。

刘昭然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暖流顺着脉门游走,盘桓于他的三阳之侧,心中的惧意这才消弭不少。

他误以为这娇滴滴的美人学了些搜魂类的阴毒法门,若是一个不慎,冲散自己灵识,恐怕就变成白痴了,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一死了之。现在再看,阮玉应当是掌握了更加深奥的法门,至少不会伤及自己,这才松下一口气来。

平安支起食指,问道:“第一个问题,你的真名是什么?”

刘昭然无精打采的答道:“刘昭然。”

平安伸指触下阮玉,阮玉闭目颔首。

登时笑道:“竟然是真名,你倒是秉气十足。”

刘昭然悠悠说道:“那是自然,刘某行得正坐得端,平生未曾做过鼠窃狗盗之事,为何不敢用真名?”

“装傻充楞,做穷行乞,追踪觅影,也敢自称正大光明?”

平安撇撇嘴,不屑道。

刘昭然面色涨红,嚅嗫下嘴唇,闷闷不语。

“第二个问题,为何穷追不舍?”

平安问道。

刘昭然幽幽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调查你,护佑你,品校你。”

平安一愣,心中默念这几个字,思忖一阵,看着他的表情,沉声询道:“第一个可以理解,第二个不太理解,第三个完全不懂。”

刘昭然语意未明,眯眼在前,轻笑在后,讳莫如深的说道:“舟覆乃见善游,马奔乃见良御,我有善无颚,你应该懂的,至于品校你嘛,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平安腹诽道:“狗屁!相识未满一个时辰就敢自比旧人,端的是无耻。”

伸指点点阮玉,阮玉猛点头。

顿时小吁一声,心道:“看来他是真无害人之意了。”

虽说虚惊一场,但也着实惊出一腔怨气,损声道:“护佑我,凭你的身手怎么护佑我,难不成用三寸滑舌跟人讨饶不成?”

刘昭然顿时气急,啐声道:“你懂个屁!我刘昭然会的又岂止是术法,拳脚功夫,星命相术,气药医门,经纬韬略乃至这相貌,哪一样不比你强。”

平安露齿一笑,没有理会他的自卖自夸,洒然道:“可惜,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你。”

刘昭然呐呐不语,黯然神伤。

平安再问:“第三个问题,你身后的人是谁?”

刘昭然沉默一阵,笑道:“这其实就是第二个问题,还是那句话,迟早你会知道的。而现在,你只需要牢记,我不会害你,我身后的人也不会害你,足矣。”

阮玉睁开眼睛,转头对平安微笑,说道:“他没有说谎。”

这下换做平安无奈的摇摇头,这家伙,一问三不说,偏偏他不会害自己,撵之不走,杀之不忍,着实叫人头疼。

刘昭然艰难的翻起身子,倚坐在树脚边,有气无力道:“好了,问也问完了,是不是该请我吃些饭食,我饿了一整天,又被你屈打一翻,如今口舌无津,饥火烧肠,再耽搁下去就真要作古了,你于心何忍?”

看着他这幅半死不活的赖皮样,平安没好气的说道:“等着。”

说罢拾起金剑,摸起裹肚,转身离开。

过了好一会,远边才重现平安的身影。

只见平安慢慢悠悠的牵着汹驴,四只黑蹄一踢一踏极为悠闲,背上驮着银钱和干粮,晃着脑门走来。

远远就瞧见刘昭然似乎在找阮玉闲谈,引的阮玉阵阵娇笑。

平安莫名的鼓出半腔恼气,把热气腾腾的干粮随手丢在刘昭然身前,冷脸道:“吃吧,千万别噎着!”

阮玉连忙起身,双手乱摇,急惶道:“大哥,我们只是闲聊,什么都没乱说的...”

平安摆摆手,他只是瞅着刘昭然那副贱相就来气,说道:“嗯,没事,我把汹驴带回来了,一会你就骑它上路。”

阮玉登时水眸大明,一步窜在黑驴跟前,溺爱的抚摸着它。

自己只是一时心念,平安就毫不犹豫的买下它来,此刻跟吃了满口蜜糖一般,心中又甜又美,欢快的说道:“谢谢大哥。”

平安笑道:“喜欢就好,骑骑看。”

阮玉点头,麻利的翻身坐在驴背上,玩心大起,娇呼道:“驾,驾,小短,快跑。”

黑驴仿佛听懂阮玉的呼声,响鼻一鼾,鬃尾一扬,欢快的四蹄翻飞起来。

刘昭然嚼着热饼,就着热酒,悠哉悠哉的说道:“驾什么驾,一头黑驴罢了,又不是骏马。”

平安闻言,横过一眼,不悦道:“关你屁事,吃你的饼子,再敢胡言,把你臭嘴缝上!”

刘昭然脸上一阵红,一阵白,憋窒了一阵,确定自己打不过他,才窘蹙道:“这年头,讲真话就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...”

阮玉骑着黑驴玩耍了好一阵,才折身落下,蹦蹦跳跳来到平安身前,开心道:“小短太听话了,我太喜欢了,谢谢大哥!”

平安拍拍她肩上的草屑,轻道:“喜欢就行。”

这时,刘昭然也吃饱喝足了,抹去嘴角的饭渍,插声道:“听阮姑娘说,沈兄是要去潼州寻人?”

平安一皱眉,压低嗓音,对阮玉说道:“你怎么把这也告诉他了?”

阮玉秀眉陡降,不敢直视平安,小心翼翼的说道:“意外,意外,一时说漏嘴了,不过,刘大哥说他能帮你的...”

平安看着阮玉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,不忍苛责她,转而把闷气撒在刘昭然头上,直直道:“你能帮我,呵呵,能帮什么?帮我多吃点干粮,多喝点酒水么?”

刘昭然眼珠子一翻,双臂枕向脑后,老神在在的说道:“恕刘某直言,沈兄,你与那人分别多久了,期间可有书信往来?”

平安一愣,低思片刻,喃喃说道:“分开已快半年了,书信全无,只知人应在潼州。”

刘昭然嘿嘿一笑,哼声道:“那你找个屁呀!”

好容易抓住个还口的机会,自然哪肯轻易放过,又道:“潼州方圆万里,人口百万,州下分巴西,梓潼二郡,郡下又分十余县,你要去找一个音讯全无的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,凭一己之力,只怕找到的时候,胡子都白了。”

平安唉唉一叹,这正是他愁心的所在,茫茫人海,该如何下手,难道要挨家挨户的去打听吗?

单间刘昭然胸有成竹的模样,半信半疑道:“难道你有好的办法?”

刘昭然下巴扬起,得意的笑道:“当然,不然的话我怎敢跟阮姑娘夸下海口!”

平安朝天边望去,天快黑了,叹声道:“若是你真的能帮我,那你就是我沈平安的朋友,你我之间的争怨从此一笔勾销。”

刘昭然轻轻一委,吊儿郎当道:“争怨?不是一场误会吗?哪来的争怨。”

平安一愣,站,眉头舒展,双手抱拳,由衷感激道:“多谢,多谢!”

刘昭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,起身上前,正色道:“要想在蜀地找一个音信全无的人,只能去一个地方找,除此之外,别无他处!”

阮玉连忙插身道:“在哪?”

刘昭然定声道:“谛信楼!”

“谛信楼?”

平安揣摩着这个名字,疑声道:“听起来像是专门做包打听一行的买卖。”

刘昭然颔首,微笑道:“不错,谛信楼,顾名思义就是耳听八方,言信行果的组织,它遍布川蜀的每个州郡,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,它都能替你打听到你想听的人或事,而且绝无差错。”

平安皱声道:“这样的组织,若是被敌国所利用,恐怕对大梁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。”

刘昭然惊诧的看着平安,他原以为平安对朝廷失望透顶,对大梁也不再眷恋,不想平安开口就颠覆了他的臆想,赞许的笑道:“影像肯定是有一点,但也仅仅是一点,毁灭就过枉了。”

平安纳闷道:“怎解?”

刘昭然展扇轻挥,打着清风,笑道:“探听风声需要时间,传递消息更需要时间,这一来一往短则数日,慢则月余,要知道很多时候军情如火,半日间就足以扭转乾坤,所以嘛,这谛信楼就算全盘落入敌手,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。”

其实刘昭然心如明镜,只是不便明说,所以这话三分真七分假,糊弄平安足够。

平安点点头,问道:“那你能寻到吗?”

刘昭然合扇抚胸,信誓旦旦的说道:“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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