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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二章 行踪

再寻了一处“熟识”,还是不欢而去。

仿佛所有人都对平安畏之如虎,避若瘟神。

这下就是再糊涂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,赵迩期捋着山羊胡,目光游移在平安身上,揶揄道:“安小子,你是不是以前得罪他们了?”

平安大感奇怪,迷惑道:“没有啊,虽说以前跟街坊四邻没有太深的交集,但也不该如此冷僻的。”

赵迩期也觉得照平安的脾性不会轻易得罪人,就算偶尔得罪一个两个,也不至于把整条街的人都开罪完了,攒眉道:“会不会是你的师傅得罪他们了?”

平安一摆手,毫不迟疑道:“绝无可能,我师傅平日里虽然疯疯癫癫,但是心肠热的很,别人百般取笑他都不曾还口过,怎么会开罪别人。”

这时,远边飘来一阵轻笑,“哼哼...你这个小道士还算有点良心,起码没有忘本,老道士那些日子真没白养你。”

寻声看去,原来是李寡妇。

她侧身坐在一张矮凳上,半边身子倚着门框,一手端平了一口瓷碗平安往嘴边送水,一手搭在围腰的老裙上,二郎腿高架,像是在晒太阳。

平安闻声过去,拱手礼道:“见过李嫂。”

李寡妇嗤笑一声,慢腾腾的转过脸来,扬起尖细的下巴,眯着半梦半醒的桃花眼,慵懒的说道:“客气了,这里人明里暗里唤了我好些年的邪名,不是李寡妇就是李荡/妇,你还是头一个叫我李嫂的,听来有几分滋味。”

平安不卑不亢道:“长者为尊,应该的。”

李寡妇搁下二郎腿,蹬直了抵在门沿上,轻笑道:“要打听师傅去哪了?”

平安点头,“李嫂若有线索,还请给个方便告之在下一二。”

李寡妇说道:“不用这么文绉绉的,我是个寡妇,不是老学究。”

说罢,打了个深长的哈欠,伸手抬在平安身前。

平安微微一怔,看向她的手心。

她的手却是没有模样生的周正,指节略粗,五指布满细茧,唯有掌心一块还算细腻丰润。

赵迩期面皮顿生不快,又不是向衙门寻人,告就告,不告就不告,哪有问个话还要钱的。

阮玉也面色难看,倒不是心生不满,而是她没钱,盛钱的裹肚在平安中毒那会早就扔了,昨夜采买食材的钱还是赵迩期出的。

平安面色还算正常,拍拍赵迩期的胳膊,轻咳道:“咳咳...赵叔,咳咳...”

赵迩期扭头横了平安一眼,呛道:“肺痨鬼啊!咳什么咳。”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袖中摸出一串铜子,拍在滑腻的那块掌心中。

李寡妇颠颠掌中铜子,觉得够分量了,才慢悠悠的掩回胸襟。

眯起眼睛,翘首道:“记得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前,老算命的正在老地方支摊子,有个看不出年岁的白胡子老头走过去跟他嘀咕了几句,之后老道士就收摊跟那人回去了,估摸着过了两三个时辰,老算命的就出城走了,至今没回来。”

赵迩期眉梢一挑,不悦道:“什么叫看不出年岁的老头,难道我们不知道他至今未归吗?问的是你知不知道去哪了。”

李寡妇俏脸霎寒,把瓷碗重重搁在地上,晃出半碗清水,豁然起身,冷声道:“听不懂人话是吧,那老娘就给你捋一捋。看不出年岁的老头,意思就是老的不像人的老头,嘀咕了几句的意思就是老娘不是蛐蛐,听不见那么低的嗓门,至于去哪了,意思就是你该问老天爷去!听明白了没,胖坨子!”

“你!...”

泼辣的女人不少,这么野性的还是第一次撞上,又坑钱又挨训,赵迩期只觉几十年的苦修都压不住四下乱窜的无名火,高高扬起巴掌,作势就要打下去。

李寡妇浑然不觉,身子一挺,拍打着鼓囊的胸/脯,争锋相对道:“来呀,你敢打,老娘就敢躺,把你这胖坨子讹成瘦柴干!”

阮玉连忙一把抱住赵迩期,慌神道:“赵叔,不能打,不能打,我爹说男人打女人会被雷劈的!”

平安也帮劝道:“赵叔,消消火,消消火,光天化日,有辱斯文...”

赵迩期重重呼了几口恶气,这才忿忿的背过身子,瓮声瓮气道:“好男不跟歹女斗!”

远边看热闹的人也指指点点的,嬉笑一团。

“瞧,李寡妇又要使诈讹人了。”

“啧啧,李叼嘴白瞎那张白白净净的面皮了,舌根子太黑,八字也太硬,克死一个又一个,,,”

“你懂个屁,李赌棍那是痩柴喂不了猛火,我教你们说呀...”

顿时哄笑一团。

李寡妇回身抄起瓷碗就朝那伙人丢去,叉起腰肢,嘶声大骂道:“你们这帮短命的碎嘴子!不就想趁我家汉子咽气了想沾老娘点便宜吗?老娘就算把身子给猪拱也不给你们,都给我滚!”

汉子们忙闪身哄笑着散开,“啪啦”一声,瓷碗摔的粉碎,碎片和着清水淌了一地。

李寡妇眼眸微红,强抿着嘴角,摔门进屋。

平安和阮玉俱是眉头大蹙,斜里睨了那群人一眼。

赵迩期更是不客气寒声骂道:“一帮泼皮无赖,欠收拾!”

虽然他刚跟李寡妇拌嘴,还作势要打她,但也就作势吓吓她罢了。

做人四大忌,打瞎子脸,骗傻子钱,撬寡妇门,挖绝户坟,这些鄙于不屑之徒起码犯了两条,由不得赵迩期心生怒气。

平安回身说道:“算了赵叔,我看李大嫂似乎话未说尽,我们还是再问问她吧。”

赵迩期冷哼一声,挥挥衣袖。

三人进入屋中,随意一扫,才发现这屋中可真够简陋的。

外看双层木楼,内里空空如也,只占个门面。一楼只摆一个方桌,一个高凳,桌上晾着一盏茶壶,两只瓷碗,还有一把孤零零笤帚倚在门后。

李寡妇“咯噔咯噔”踩着高音从楼上下来,冷脸道:“谁让你们进来的,不知道这是寡妇门吗?”

平安一礼,诚恳道:“大嫂,我等并无恶意,只想求得我师傅的下落,还请嫂子通融。”

李寡妇扭身坐在高凳上,倒下一碗清水,不满道:“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?你师傅被一个老头领走了。”

平安微笑道:“我想大嫂应该还知道更详细的。”说着又拍拍赵迩期的胳膊。

赵迩期撇撇嘴,摸出一串钱悬在指尖,却没有递过去。

李寡妇白了他一眼,“容我再想想的...”假思片刻,淡淡道:“想起来了,那个老头见算命的那时,好像叫了一声师弟。”

平安双母一闪,急声道:“没了吗?还有吗?”

李寡妇一口饮下半碗,打了个饱嗝,淡淡道:“没了,那声‘师弟’还是因为我懂点唇语,之后老头身子就把算命的掩住了,我什么都看不见,自然也什么都听不到了。”

平安闪过一丝失望,拿过钱串,双手捧到桌上,礼道:“多谢大嫂,既然如此,在下就不打扰了,告辞。”

这时,楼上又传来一阵“咯噔咯噔”声,一个小女娃走下楼梯,一头扎进李寡妇的怀中。

驻足看去,这娃儿生的极为可人,年约五六岁,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,小脸粉扑扑的,眉目间有七八分像李寡妇,眼泪汪汪摇着她的手臂,奶声奶气道:“娘,我好饿,今天又没饭吃吗?”

李寡妇似乎很怕外人看到这一幕,一把抱起孩子,心疼道:“米粒乖,娘现在就生火做饭,好吗?”

米粒立刻捂住嘴巴,矮下眉眼,低道:“娘,米缸里没米了...”

李寡妇烟圈霎红,眼泪“吧嗒吧嗒”掉了下来,轻轻抚摸米粒的脸颊,哽咽道:“不怕,娘有钱了,现在就出去买米。”

谁知米粒看了三人一眼,竟然抓起那串铜钱丢在平安脚下,大大的水眸一瞪,气鼓鼓的说道:“娘,米粒不饿了,坏人老是欺负你,我们不要坏人的钱。”

李寡妇顿时慌神,放下米粒,俯身忙乱的捡着钱串,斥声道:“你这孩子怎么能乱丢钱!这些钱...这些钱,这些人是娘的好朋友,特地来看娘的,不是坏人。”

说着向三人投来祈求的目光。

平安动容,木立当场。

阮玉正要出声,赵迩期却先行一步,摆起一张和善的笑脸,一把抱起米粒,小眼睛凑在大眼睛面前,逗弄道:“米粒乖,你看叔叔这张胖脸,能是坏人吗?”

米粒也不怕生,小手使劲掐着赵迩期的脸颊,气呼呼道:“像!以前就有一个胖子跑来欺负娘的,结果被娘拿扫帚打出去了!”

赵迩期故作惊讶,脸更大了,晃着脑袋说道:“真的吗?可米粒你看,你娘现在并没有拿扫帚打我啊,我要不是你娘的朋友她能让我抱你吗?”

米粒吮着手指,歪头看看李寡妇,见她猛点头,嫩声道:“哦,那你不是坏人。胖叔叔,我好饿...”

“米粒!”

李寡妇猛喝一声,一把抱她过来,厉声道:“娘不是说要现在就给你做饭吗?不许再说饿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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