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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该去看看

四翼紧闭的窗寮被一袭素色的窗幔笼着,幔上绘有一片梨林,细细观去,树密花稠,满缀的花朵如雪如玉,洁白万顷。梨林远方是一座胧丘,丘下微风悠悠,玉朵漫卷轻飘,流光溢彩。再加上窗外细雨潺潺,便有了一副风起梨花舞,雨打淡客愁的画境。

徐夫人站在幔下,一手提玉/壶,一手执青觞,视线透过飞花落在远边的竹林。林下一个身影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,静静坐在池边,千丝万缕的银丝带着微寒打在他的身上,他的背影很是坚毅,如守门的石狮一般纹丝不动的迎接风雨。

为何只会迎接风雨,不敢冲出雨幕?

不知不觉,她望的有些出神,不知是陷入曾经的回忆,还是跳脱在神往的飘渺中,唇角时而勾起一丝弧度,时而紧紧抿住两片薄唇,忽的,她的双目酸涩起来。

她拇指翘立,玉/壶提过眉梢,拇指不留痕迹的擦过眸下,涓涓玉液淌下,情殇发出清脆的鸣音。

她一口饮尽,转身不再看他,施施然踱在桌前,轻轻摆下壶觞,看着蜷缩在锦衾中的娇媚女子,带着微醺的酒气,启齿道:“听人说,除妖的人回来了。”

萧含贞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,生怕一丝寒气窜进被窝,她最讨厌雨雪天气了,无论下雨还是下雪天空总是阴郁的,映带着她的心情也会阴郁下来,令她冷丽的白面上更添一抹寒霜。

萧含贞掖紧了衾口,不咸不淡的回道:“我知道。”

徐夫人淡淡道:“你怎么知道的,去看过了?”

萧含贞微微摇头,说是摇头,不过下颌左右微移半寸,仿佛多走一寸就会流**体的暖热,回道:“他们回来的时候搞的府中鸡飞狗跳,甚至把只为王爷一人使唤的医师都撵去治病了,这么大的动静傻子都知道他们回来了。”

徐夫人点点头,提壶添了一杯,轻声说道:“不是治病,是救命。”

萧含贞心中一突,双睫轻颤,平静的说道:“很严重吗?”

徐夫人举杯,下唇稍沾一点琼浆,微笑道:“很严重,死了一个,重伤两个,昏迷一个。死了的那个连尸骨都没找回来,重伤的一个一路淌着血回来,一个一路呕着血回来,血水洒了一地。昏迷的那个包扎着伤口就昏过去了。你猜,哪个死了,哪个重伤,那个昏迷?”

萧含贞目光微黯,缩了缩衣襟,淡道:“不猜,男人办事,我一个女人乱操持什么闲心。”

徐夫人掩唇一笑,一口饮尽杯中酒,说道:“我女儿这点倒是颇像我,一点都不遮遮掩掩。虽说男人办事,女人能少插齿一句就少插齿一句,但是如果是关乎到身家性命的大事,还是有必要插声的,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就陪着掉了脑袋。”

萧含贞下颌抵在衾上,娇声道:“我只关心他们除了妖怪没,我可是亲眼见过会飞的妖蛇的,确实挺骇人的。”

徐夫人眼光一凛,很快又温柔下来,叹道:“这点你倒是颇像你那父亲的,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,一点都不关心别人的死活。”

萧含贞不悦的瞪起美目,争辩道:“我哪里像他了,只是实话实说,我跟他们很熟吗?是死是活我为什么要关心,又不是我叫他们卖命去的。”

如果是别人这么说,徐夫人一定会认为这人太过蛮横,应该早早拖出去斩了,免得将来这妖孽荼毒生灵。

不过若是从她女儿嘴里吐倒出来,更觉得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了,小女人般的任性,佻巧表露无遗。

徐夫人很不端庄的打了酒嗝,两坨醉红浮上,低声道:“你真的不关心他们生死么?好说歹说人家还救过你一命呢。”

萧含贞目光稍动,略作讶态,很快又释然,虽然她被山贼捉了事情并没有声张出去,不过照离羊的性子,一定会只字不漏的告诉母亲,此刻从她口中提起倒也合情合理。

严格来说,那些人确实算是救过自己,明珠虽珍,又哪里抵得上自己的清白金贵?言辞稍软说道:“好吧,你说吧,我听着。”

徐夫人面带桃花,徐徐说道:“听人说,姓沈的年轻人受了内伤,一路呕着血回来的,姓陆的和尚也受了内伤,而且折了一条手臂,白花花的骨头都呲了出来,不过两人都保住了性命。”

萧含贞听的惊心不已,骨断筋折也就罢了,骨头都冒出皮肉了,那得多疼呀!

又道:“还有一个姓丁的道士跟一个姓游的年轻酗,他们呀....”

徐夫人没有一语道尽,卖下一个大大的关子,还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。

萧含贞心中如有一直小猫抓挠不已,忙问道:“他们哪个...哪个死了?”

徐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,摇头惋惜道:“姓游的酗子,他...”

萧含贞目光霎时凝结,怔怔道:“他怎么了?”

徐夫人“噗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接着笑的前仰后合,乐不可支道:“他没死,而且运气最好啦,只受了点轻伤。看把我女儿给急的,哈哈哈....”

萧含贞一脚踢开被褥,撑圆了眼珠,鼓起两个腮帮子怒气冲冲瞪着她。

塌上玉人亵/衣饱满,鹅颈蝤蛴,香肩琢琱,玉腿横盛,俏目含嗔。

徐夫人连忙起身过去给她裹被子,一边把她的手臂掖在衾中,一边笑骂道:“我的宝贝女儿怎么生气啦,瞧你只穿着亵/衣,着凉了可是不得了,万一被哪个狗贼偷瞄到了更是大大的罪过。”

萧含贞不解气的嗔道:“你口中的运气好的那个狗贼还摸我脸了,这是不是更不得了,更大的罪过?”

徐夫人掩口笑道:“这是两码事,瞧你的样子就算把他连皮带骨头一口吞了都难消你的怒气呀,我瞧那酗子挺好的,比起他那个窝囊废师傅强的不是一星半点,有贼心还有贼胆,是个男子汉。若不是出身低微,你俩倒是满般配的。”

萧含贞飞了她一眼,随口道:“我才不嫁,要嫁你嫁给他好了。”

徐夫人心头一紧,霎时满面寒霜,手中动作滞下,冷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萧含贞开口便后悔了,这事是母亲喉中永远深扎一根刺,她绝不会咽下,更不会想尽办法取出。

像她这样的人,鲜血淋漓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观看,触碰的,她会执拗的寻个角落,等待刺伤她的那人亲手拔出伤刺,宁可自己拌着苦痛也不会让伤口慢慢结痂,脱落,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。

萧含贞目光垂下,低声道:“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徐夫人面色稍舒,继续手中动作,不轻不重道:“你呀,都大姑娘了还是口无遮拦。”

又道:“其实,你应该亲自去探望他们一下的,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,好歹人家为江陵除去一个天大的祸患,救了全城百姓的性命,结果搞的现在死的死,伤的伤,称一声英雄豪杰也不为过,而且兼为你的救命恩人,你身为王府的长公主,虽然身份尊贵,但是于情于理你都应当去亲身致谢。”

萧含贞不满的瘪着小嘴,说道:“我那位父亲不是已经谢过了吗,还用得着我一个女人再去吗?而且现在那些人都养伤呢,伤的最轻的那个又面目可憎,身边又不是没有女人照顾她,我可不去。”

徐夫人悠悠道:“那人身边的女人能跟你比吗?她是什么身份,不过区区一介山民,还是个打家劫舍的盗匪,你又是什么身份?王爷身为江陵之主,致谢是应该的,而你去了才显得我们更有诚意,更加重视他们。”

萧含贞憋着小嘴默不作声。

徐夫人霎时又拉下面庞,再次问道:“你去不去?”

萧含贞满腹怨气,心里打一百个不愿意,可是刚刚出言冷到了母亲,这时候再“抗命”的话,是不是太忤逆了些?

只好不情不愿的道:“好了,女儿听你的就是了。”

徐夫人顿时满面春风,眉开眼笑道:“好,那你也别捂着藏着了,这就起身罢,母亲这就给你梳洗打扮。”

一番梳洗打扮,萧含贞更加光彩照人了,满面的阴霾都遮掩不了她的靓丽。

徐夫人好一番打量自己的女儿,满意的点点头,夸赞道:“我女儿就是生的貌美如花,稍加打扮更是倾国倾城。那个小子此刻见到你一定欢喜的找不到东南西北。”

萧含贞看看镜中的自己,又撇撇嘴,那个狗贼见到自己只怕狗眼都会掉在地上。

起身抄起油纸伞就要出门。

徐夫人忽然像记起了什么事情,出声道:“等等。”

萧含贞转身问道:“母亲还有何事?”

徐夫人指了指案几上的玉/壶,冷淡道:“天气凉,把这个带给林子里淋雨的那个窝囊废,让他暖暖身子。”

萧含贞目光奇异的打量着她,过去提起玉/壶。

徐夫人又指指青觞,淡道:“还有这个,一并带上。”

萧含贞点点头,把青觞掖在袖中,这才撑开油纸伞迈如雨中。

徐夫人莫名的叹了一声,掩上了屋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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