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、我不走了
三十六
把视频发出去后祁悯没有感受到任何喜悦,反而害怕与忐忑,像是酒醒了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一些荒唐的错误。
他失眠了一整晚。
第二天傍晚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,停在路边一辆车一直朝他鸣笛。祁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,深呼吸了一口气,走过去上了车。
“怎么换车了?”
陆礼泽没做声,而是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窄巷。祁悯全程盯着窗外的风景看,他的心脏跳得很快,手捏着口袋里的东西,像是抱住了一根浮木,试图平衡在浪潮中裹挟起伏的心绪。
车停了下来,粉紫色的晚霞填满了狭窄的巷口,像一副假的挂画,不宁静也不甚美,和想象中不一样,祁悯有些失望。
“我为什么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,现在有媒体正盯着我呢。”陆礼泽阴森的说话语调和这黯淡的晚霞一样扫兴。
“到底怎么了嘛?”
“你还在装傻?从我调过来工作到现在,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我只和你来往过,不是你还是谁?”
祁悯挑了挑眉,干笑了两声,似乎为自己的恶作剧感到得意。
“哦,那你是不是因为还没有物色好对象,所以勉强拿我来凑数啊?视频里的那个小男生把你干得爽不爽啊?我在旁边觉得他好像不是太爽,估计是你太松了。”
陆礼泽一夜无眠,脸色青黑,祁悯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简直让他恨不得动手赏他两个耳光。
“祁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这是迷奸!你不但自己犯罪还唆使别人犯罪!”
“所以呢?你要把我扭送进警察局吗?”祁悯对着他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,“抓我啊。”
陆礼泽羞恼至极捏着他的下巴,沉声威胁道:“祁悯,我要整你的办法多的是,你没有钱没有势,拿什么和我斗?”
祁悯用力拍掉了他的手,欺身上前,直视着陆礼泽,说道:“你说得对,我确实什么都没有,和你斗不了,同样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啊?拜你所赐,我爸已经彻底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,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亲戚朋友,前任早就分得一干二净了。我是真的没什么好失去的,请问你要怎么惩罚我?拿我的未来吗?你的未来比较值钱还是我的未来啊?”
“你到底想干嘛?没有我你现在未必还能继续读大学,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?”
“不干嘛,你太太和女儿都在加拿大吧?她们准备什么时候和你断绝关系啊?你太太不会还可以继续和你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吧?真是伟大的女人啊。”
“我们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!你是不是偷看我的手机才知道这些?我告诉你,你敢拿我家里人怎么样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祁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“你们这种人,只允许自己单方面伤害别人,不准别人伤害你们。难不成你们身上流的血更高贵?”
“祁悯,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如果你把视频删掉,以及把你找的人交给我处理,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,此后老死不相往来。”
“过去的情分?我最讨厌提过去的事情,既然你说了那我们来认真理一理。”
突然,毫无防备的,陆礼泽被扇了一巴掌,这一巴掌又辣又疼。
“你神经病啊?!”
陆礼泽想要还手,祁悯起身迅速把他的头按在车窗玻璃上,“当年你太太冲到我家扇我巴掌,我现在还给你而已,况且她可不止打我一巴掌,不过鉴于她是个女人,一个执迷不悟的蠢女人,所以我决定只还这一巴掌。但是她走以后,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打我的吗?他嫌我丢脸,恨不得把我弄死,一边打一边骂说我和我妈一样,都是个贪慕虚荣的臭婊子、下贱货。”
说着他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,“你觉得之后给了钱就能息事宁人了吗?我告诉你那是我应得的,要再多都是我应得的!我凭什么要对你感恩戴德,又凭什么要既往不咎?”
祁悯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地往车窗撞了两下,哐哐作响,整个车都在摇晃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,冰凉的刀面贴着陆礼泽的侧脸,薄薄的刀刃闪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皮肤表层。陆礼泽害怕极了。
祁悯继续叙述道,他的声音比刀锋的冷光还要残酷,“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都还这么恨你吗?事发以后,你可是躲了我一个月啊!我花了一个月才把你逼出来,那一个月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着的,我每天晚上在想你,盼望着要是你肯站出来为我说句话有多好。可是你没有!你没有,我越想越委屈,越想越恨,我恨不得你们全家都死光!”
陆礼泽的眼珠死死盯着贴在他脸上的刀刃,柔声规劝道:“你冷静点,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,一时冲动可能会酿成大祸。”
“哦。怕了?是不是只有现在才会怕?如果我一松手,你是不是要夺过我的刀?还是打算先假意服从我,回去以后立刻开始想办法弄死我?想怎么弄死我?说来听一听。”
陆礼泽的手要去够车钥匙,祁悯眼尖瞥见了,揪着他头发的那只手更用力了,手背的青肋清晰可见。
“说啊!说不出来我替你想一想。你是准备找一群黑社会来毒打我、轮奸我?还是干脆买凶杀人,下毒?车祸?直接捅死?说来听听嘛,让我听听看你的想法多有创意。”
陆礼泽眼冒金星、晕晕沉沉的,可头皮的刺痛反复地扎着他的神经。他性格并不暴戾,相反十分温和,甚至有点懦弱,若不是因为他的懦弱与贪婪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,不是懦弱他就不会接受父母的安排,草率地和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结婚生子,当一个骗婚的可耻的深柜。
他真的很喜欢、很喜欢祁悯,不仅仅是因为他年轻漂亮。是因为他太特别了,祁悯永远都是那副什么都有点看不上、玩世不恭的态度,同时又特别的真诚与投入。他像是一团熊熊火焰——危险瑰丽,超高温的外焰叫嚣着要燃烧吞没这糟糕的一切,苍白的内焰又是何其柔软,这个世界再糟糕他的心灵都是一片净土。
陆礼泽为他着迷,不可自拔。
陆礼泽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父母的高压教育下艰难成长,所有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沉默内向、毫无个性可言的书呆子。
他在所有人的期盼下,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,有人说他活得很成功。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,他是个同性恋,一个和女人结婚生子的同性恋。他一直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,每一天都在接受良心谴责和自我逃避中反复挣扎。
压抑太久了会爆发,会走上歧路,会心理变态。等他发现可以用钱、用权轻而易举地满足他所梦寐以求的肉欲时,那一瞬间不是快乐和满足,是懊恼,他懊恼自己太迟钝了。人的欲望像是个无底洞,深渊静静地凝视着,凝视着愚昧贪婪的人类自甘堕落。花一点钱就能和各色美少年们春风一度,无数个肉体纠缠的日日夜夜下来,他开始渐渐乏味了。
突然他想要恋爱了,他从来没有恋爱过,或是说和自己喜欢的人恋爱。这个想法如同老树开花,大胆新奇,尤为不易。在高中的时候他暗恋过一个男